酒神何处

　　在山东德州武城古贝春酒厂的酒文化馆里，见到了一尊名为“酒神”的雕塑。青铜色的酒神，面容沧桑，布满了树皮一般的褶子，须发飘洒，犹如经冬的枯草，宽大的衣袍褶皱起伏如山川纵横，好一个拥一片山河而淡定从容的酒神！据陪同人员介绍，这尊雕塑是在告诉人们，酒是大自然对人类的恩赐，它采天地之灵气、聚日月之精华，集偶然生成与必然结果于一体。酒之所以历尽沧桑而不衰，是因为它给人类带来了无穷的乐趣；它之所以成为人们的终生伴侣，是因为它浓缩了人生的酸甜苦辣。最重要的是，神奇的酒经过神奇的人的酿制，就成为了包容物质财富与精神财富的神水，汇成了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神奇乐章。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有酒圣、酒仙、酒鬼，却鲜见酒神。自古以来，仪狄、杜康、刘白堕、焦革四位是中国神话中的酒神，他们被奉为酒业祖师。众酒神中，杜康又是被酒业普遍供奉的祖师神。此外，说到酒中仙，酒中鬼，刘伶、李白、吕洞宾总是不能被忽略的。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不管怎样的传说，中国是很难找出一个确定的酒神形象的，无论是现实中人，或是仙界魔道中人。

　　说到酒神，狄奥尼索斯（Dionysus）应该是更容易让人联想起的。作为古希腊神话中的酒神，狄奥尼索斯本是古代希腊色雷斯人信奉的葡萄酒之神，在奥林匹亚圣山的传说中他是宙斯与赛墨勒之子（另说是宙斯与普赛芬妮）。在色雷斯人的仪式中，狄奥尼索斯身着狐狸皮，据说是象征新生。而专属酒神的狄奥尼索斯狂欢仪式则是古希腊最秘密的宗教仪式。从酒神狄奥尼索斯和他的狂欢仪式中，尼采分析演绎出了人人皆知的“酒神精神”。尼采提出，希腊悲剧具有阿波罗和狄奥尼索斯两种精神。阿波罗精神高踞奥林匹斯神山上，俯瞰宇宙人生，总揽全盘，总是具有清醒的理性精神。希腊的雕刻和史诗，就是阿波罗型的艺术。狄奥尼索斯精神则是酒神的酩酊大醉，它在狂歌醉舞中忘记了人生的苦恼，从而感到生命的酣醉和欢悦。它显然有着非理性的特质。希腊的舞蹈和音乐，就是狄奥尼索斯型的艺术；而希腊的悲剧，则诞生于两种精神的结合。在尼采看来，只有审美的人生才是真正战胜人生悲剧性的人生。审美的人生首先将人生及其悲剧看作一种审美现象。在把人生当作审美现象的基础上笑对人生一切悲剧。与此同时，以酒神精神克服人生悲剧性的审美人生还是一种醉的人生，强调在酒神艺术的醉中，通过生命力量的提高而直接面对永恒轮回之人生痛苦，从而达到生命自身的美化和欢悦。

　　从来没有在心里仔细比较过中西方对酒、酒神及酒神精神。曾经有人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优孟衣冠”拿来与西方的“酒神精神”相较长短高下，却依然不是酒和酒之间的直接对话。今天看来，其实中西方的“酒”是相同的。如果说古希腊的酒神更具宗教性和仪式感的话，中国的酒神则是从现实中升腾起来的具有实用价值的“神”，说到底，还是人神，而不是精神。但如果据此就厚西薄中自我菲薄，倒也不必。

　　中国是酒的故乡，也是酒文化的发源地。根据相关资料记载，我国最晚在夏代已能人工造酒。《战国策》记载：“帝女令仪狄造酒，进之于禹。”　在中国众多酒的别称中，有两个是比较有意思的。一是欢伯，一是狂药。二者其实是一个意思：在狂歌醉舞中忘记了人生的苦恼，从而感到生命的酣醉和欢悦。古希腊葡萄酒神的狂欢仪式，经过尼采的一番折腾，成就了一个哲学概念；中国的杜康也好，欢伯也好，狂药也好，经过刘伶李白们的一番折腾，成就了一种文化姿态。内里其实是一样的，只是没有一个中国的尼采升腾出一个抽象的精神性的概念。这当然是东西方文化及审美表达上的差异所形成的。不过，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如果依尼采的说法，其实中国（也可说东方）由酒而生出的一切文化阐释和表达，骨子里好像更接近尼采所谓的酒神狂欢和酒神精神，而古希腊（或说西方，罗马帝国 的酒神巴克斯（Bacchus）与狄奥尼索斯是同一神职）的酒神及其狂欢仪式和精神的阐释，反倒具有了一种理性的意味。

　　我的眼前流动着两条河流，一条是实用理性出发流向非理性的河流，一条却是从非理性的山巅滚滚而来流向理性彼岸的。从古自今，多少个血肉之躯就在这两条波涛汹涌的河流里追波逐浪，抵达着各自的彼岸。由此一想，也有点意思，从酒出发，还归于酒，只是第二个酒已经不是第一个酒了。

　　精神也好，哲学也好，离开了酒，都无从说起。说文释“酉”曰：从卯。卯为春门，万物已出。酉为秋门，万物已入。酉，酒坛形也。装满了谷物的坛子注入了水，就成了酒。

　　山东德州武城古称贝州，地处鲁西北平原，京杭大运河畔，如今的古贝春集团有限公司在董事长、总经理周晓峰的带领下走出了昔日的低谷，迎来了生机勃发的春天。承鲁酒千年历史，酿五粮现代精华研制的古贝春酒于2005年在全国众多名酒品牌中脱颖而出，填补了当时山东省无高档白酒的空白，使古贝春酒的质量跻身全国一流。古贝是木棉、草棉的别称。古贝春，也可以理解为是草木粮食的又一春，生命的循环往复、万物的今生与来世，这是一个多么美丽沉重而又令人浮想联翩的话题呀。中国的神祗都有实用主义目的，让古贝们永远呆在自己的春里，除了实用理性，也还是有着属于酒神的浪漫和非理性了。就像那尊酒神的雕像，造这么一个像，难得，造这样一个满目山河而又淡定从容的酒神，更难得。

　　只是，如今，穿过累累的酒杯、酒瓶、酒桌，拂开缭绕弥漫的重重酒气，已难有这般的酒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