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9-01
酒是有骨头的。有时候酒的骨头还很硬,可谓“酒骨铮铮”。
我第一次看喝酒,是小时候在家里,看外婆喝酒。母亲三岁时外公过世,她与外婆相依为命。外婆所在的小村庄就成了我的故乡。那时的外婆,五十岁上下的样子,我却是梳着一对倔倔的羊角辫的小不点儿,妹妹则留着小平头,一副小子相。记得那时的夏天出奇得热,院子里的泡桐树伞一样盖下来,叶子们纹丝不动,蝉藏在叶子下午休,懒得发出一丝响声。外婆从地里劳作回来,摘一把院子里自个儿种的紫扁豆,一盘炒青菜一会儿就出锅了。待母亲回家,一家人坐在泡桐树下的饭桌边。母亲喝着茉莉花茶,外婆则拿一个很小的杯子,斟一杯酒,慢慢品。我和妹妹一人拿个窝窝头,边吃边看两个大人喝着各自的杯中物。记忆中,外婆并不是天天喝酒,偶尔有一次,抑或是因了天气,抑或是因了她自己对劳累的承受度。外婆每次喝酒是从不斟第二杯的,喝完杯中的那点儿酒,总会停一会儿,然后再吃饭,或干脆就不吃饭了,回屋睡一觉。一觉醒来,外婆继续下田劳作。小小的我不明白酒对外婆的作用竟这么大。喝了它,外婆的整个人都增了精神,连饭也可以不吃了。长大了才明白:九岁没了父亲,年纪轻轻又痛失丈夫的外婆,因了酒才挺过了艰难孤寂的日子吧。从此,我便知道,酒是有骨头的。
读大学的时候,假期回到家中,看到母亲也开始喝酒了。那时,外婆年事已高,父亲在离家几十里地的县城工作。家里边,里里外外的担子,都落在了母亲一个人肩上。我是母亲的长女,自然就替她想得多,替她干得也多。劳累一天的母亲,坐下来吃饭时,我会亲手替她斟上一小杯酒,嘴里说,妈,解解乏。母亲就着小菜,抿一小口酒,话匣子就打开了:我现在能喝点儿酒,全是俺爷爷培养的。母亲说这话时,语气里全是自豪。母亲的爷爷自己开了个酿酒的小作坊,仓库里储存着大大小小的好几十罐纯粮白酒。爷爷自己独酌时,总爱让孙辈们中这个“最出挑”的孙女陪着。母亲生得漂亮,又聪明,爱学习,且父亲这么早就去世,她的爷爷自然是“高看”一眼的,于是母亲便学会了喝酒。会喝酒的母亲,酒量并不大,一杯一两左右,喝个底朝天,再也没有了“下文”,且学会了以后,母亲就再也没用过。
我参加工作后没几年,爸爸因病永远离开了我们。母亲一手托着三个未成家的女儿,一手撑起了我们家的天。那时,记忆中的母亲每天都会喝上一小杯酒。在酒的芬芳氤氲中,母亲把自己的身影站得笔直,把坚强、乐观、自强、拼搏无声地传给我们。那时,我明白,酒的骨头是硬的。
假期回家时,我便会精挑一两瓶酒带给外婆和母亲。对于勤劳的她们,酒是一种支撑,更是一种力量,是一个依靠,更是一位推心置腹的朋友。不过,她们最爱的还是古贝春酒。师范毕业的母亲说,都说酒品如人品,这古贝春酒畅销大江南北,游走五湖四海,之所以常胜不衰,里边必有大文章。
好几次错过去武城的机会,始终对古贝春酒处于懵懵懂懂的层面上。终于,机会来了,我第一次来到武城,和文友们一起走进了向往已久的古贝春酒厂。
武城是古代京杭运河畔的一处繁华地。六十二公里长的运河两岸商贾云集,酒幌飘飘,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大运河的滔滔碧水承载过多少个朝代的千帆云影,洗荡过多少人间的喜怒哀乐,记录了多少炎黄子孙生生不息的脚步……古贝春酒,正是依托了大运河的滚滚碧涛,携一路拼搏而来。
是酒的香气招引我们步入古贝春酒厂的。走进酒厂的大门,才看到那酒香飘散的车间、窖池,满园的酒文化雕塑、诗石,绿化舒美的环境,名人名家的墨宝……
听厂里的讲解员讲古贝春酒的来历,才知道古贝州经世的繁华,文化的厚重,才明白酒厂的领头人周晓峰是怎样从一贫二白的困境中崛起,不断调整思维、创新举措,带领古贝春人栉风沐雨,一路高歌的。从古贝春酒的头雁阵势和雁阵效应原理,我似乎品出了这种酒的气势和风骨。
在古贝春酒文化馆中徜徉,从一楼到三楼,从造酒的起源,到酒与人类的一个又一个神奇的故事;从现代名人的书法墨宝,到古贝春酒厂组织的书法楹联大赛;从历朝历代盛酒的器皿,到喝酒的方式方法和场所;从古贝春人迎来送往的接待画面到一个又一个奖杯的获得,古贝春酒的风韵无处不在,其骨亦以不同形式融于酒的玉体真身。在展品品尝罐前驻足,拿小纸杯接一点酱香型70度原浆酒,抿一小口,大着胆送进嗓子里,一股火,辣辣地直窜入内脏,一股浓浓的豪情由心底升起来,顿觉浑身的骨骼咯吱作响。那一刻,我才明白:酒的骨头,真实存在。
从武城采风期间,正值夏至。有谚语称 “蝉始鸣,半夏生”。想象着运河岸边,劳作了一天的农人,乘晚间的小夜风,坐在石榴树下,边听蝉鸣,边举一杯古贝春小酒,送入口中,细品丰收的喜悦,感叹沧桑的变迁,该是满载了何等的人生况味。
回到家中,打开带回的古贝春酒,倒上一小杯,端给母亲。她老人家呷一口酒,听我详细汇报武城行的所见所闻。听完“古贝之路”的叙述,母亲频频点头。
我问:妈,您这回算是找到了古贝春酒的风骨了吧。
母亲微笑着,端起手中的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