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3-03
我母亲今年77岁,除腿脚不太灵活外,身体还算可以。自五年前父亲去世后,我姊妹五个都愿意让她和我们轮流同住,可她执意不肯。只答应每年去儿子那里过冬。这样,每逢过年,弟弟一家人就和母亲提前回到老家,帮母亲收拾房间,准备年货。可今年,弟弟有事,不能提前回来,我也在加班,哥哥、妹妹也忙,眼看就要过年了,母亲很是着急。
腊月二十六早晨,我正要去上班,忽然接到母亲的电话,她急呼呼地说:“我不能再等你弟弟了,打算今天回家,还得收拾房间,蒸馒头、黄面窝窝等。”我说:“你不要着急,我下班后去帮你。”
上午下班后,我骑车匆匆直奔娘家。见院子里晒满了被褥,大侄子正在打扫房间,嫂子在扫地,老母亲也扎着围裙收拾东西。我急忙打来水,用抹布擦桌子、凳子、窗台和那些挂在墙上的相框。忙忙活活干了一个小时,饭都没吃利索,就到了上班的时间……
下午下班后,我带着一箱刚发的福利酒和两只白条鸡,又去了娘家帮忙,这时候,嫂子和妹妹已把房间收拾干净,还蒸好了一大锅包子。母亲见我来迟,开玩笑说:“她来晚了,晚上罚她收拾厨房。”
晚饭后,我点着柴禾,拉着风箱,烧了一大锅开水,刷洗整个冬天没有用过的锅碗瓢盆,一摞摞盘子、一串串小茶碗,还有比我岁数还大的白色酒壶。母亲常说,这酒壶是老爷爷留下的“祖传宝贝”。我小心翼翼地擦着它,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三十多年前——每逢大年三十,正间的北墙中央挂上族谱,八仙桌紧挨在下面,桌上摆放着荤素各种贡品,每种贡品上面还插着新鲜的菠菜。八仙桌靠墙的右边祭着老爷爷的相境,左边贡着盛古贝春酒的祖传酒壶。贡品备齐后,端到室外上贡,点燃爆竹,鞭炮齐鸣。然后,我们都抢着端回贡品,眼馋着这些好吃的,可在没有送走“爷爷奶奶”之前,谁也不敢动。等到吃饭时,我们挤在一张长方形矮桌上,看着冒着热气、散着香味的肉菜,都迫不急待地拿起筷子。母亲却说:“等你爷爷喝完酒一块吃。”这时只见爷爷从里屋的橱子里拿出一瓶三棱古贝春酒,然后拧开盖,把酒倒到小酒盅里,“吱”的一声,下了肚。他眯着眼睛,美得像神仙。我们闻到这股特殊的香味,都跑到爷爷跟前,抿了一口,结果却辣得赶紧跑掉了。
“时间不早了,收拾完快睡觉吧!”母亲的话打断了我的沉思。
我躺在热乎的火炕上,母亲不停地和我说话,说住在哥哥那儿时,一家人开门市如何得忙,对她如何得孝顺,重孙子多么得可爱、调皮。一会又说:“今年天好,晒得枣肉多又甜,你姐和你弟在外边,鸡鸭鱼肉不爱吃,但咱蒸的黄面窝窝却是稀罕物,今年得多蒸些……”伴随着母亲的唠叨,我不知什么时候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一大早起来,在母亲的“指导”下,我和好了两大盆黄面,又煮了一大锅甜枣。这时,妹妹也来了。于是我俩在锅台上面蒸黄面窝窝,母亲烧火,忙忙碌碌一整天。每当热气腾腾的锅盖掀开,我们都尝上一个,感觉味道还和从前一样——还是那么香,那么粘,那么甜。
腊月二十八,弟弟一家三口从禹城赶来。其实兄弟姊妹几个都在县市级城市生活,而且日子也还算不错,一到过年,我们都极力挽留母亲留在自己家。可母亲“死活”不同意,她说:“每逢过年,乡里乡亲和亲戚朋友们都来找我拜年,我不在家,人家还能去县城找我磕头?再说,在楼上过年,没地方挂灯笼、贴春联,又不能放鞭炮,还有过年的味吗?”母亲年轻时,就是一个勤劳、善良、善于说笑的外向人,和四邻八舍关系融洽。现在,也常常对我们说:“我知道你们都孝顺,挂着我,住在你们那里,干净又暖和,清闲自在,可我就是觉得憋闷,不像在自己家一样随便自由,闷了就出去和左邻右舍拉拉家常,所以我还是喜欢住在村里。”我们只好由着母亲。
按民间习俗,出嫁的女儿不能在娘家过年。我已二十多年没有享受到陪母亲过年的快乐了,而今年,我从微信上能清楚地看到,大年三十中午,母亲和哥哥、嫂子、弟弟、弟妹以及孩子们一起在饭店里吃饭,下午,一家人围在火炕上包饺子的场面,母亲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正月初二,远在东营的姐姐一家三口也开车赶来,她像搬家一样给母亲带了许多好吃的东西和漂亮的衣物,我们姊妹五个五家人共二十多口都团聚在母亲的老屋,气氛很是温馨。午饭时,男女各一桌,桌上都摆满丰盛的菜肴,哥哥右手拿出我发的一瓶福利酒,左手举着祖传的白色酒壶,边倒边说:“这是小红发的福利酒,喝了不上头,大家都尝尝。”大伙都开怀畅饮,共同举杯祝愿老人家:身体健康,开心快乐!欢声、笑声,伴随着香喷喷的饭菜和浓浓的古贝春酒香,弥漫在了母亲的老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