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品

新闻分类:墨香酒韵  来源:上海闵行  发布日期:2013-01-02

岳母走了,她没能熬过大雪这一天。

这天,突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柳絮般凄切而缠绵。妻子接到娘家的报丧电话,说母亲走了。电话那头传来的哭音,顿时把妻子的心揪紧了,妻子放下手中的活,即跟领导请了假,然后匆匆赶赴苏州。

我是第三天才赶到岳母灵堂的,之前,妻子已守了两天灵,做了两天丧事。据说第一天做佛场,第二天做道场,妻子跟着司仪,忽而绕圈念佛,忽而随着诵经,忽而焚香长跪,忽而啼哭哀嚎。

  第三天,又请来了吹鼓乐队,说是用于出殡。我携同女儿前往灵堂,妻已站立门口,眼睛红肿,脸色憔悴。乐队见有新客到场,立即奏响了乐声,然后是焚香跪拜,然后是围绕遗体转圈,之后是每隔半小时跪拜一次,再绕遗体转一炷香时间。司仪不断生出一些花样来,然后是伸手要钱,当然以死者的名义。
岳母生前极为节俭,从不肯乱花一分钱,以前是穷,但随着农村城市化推进,旧房动迁,乡镇统一造起了洋房,镇上还给老人一定的生活补贴,现在的日子好过了,但老人却不幸得了癌症。

  也许是活着的人,觉得亏欠岳母,于是刻意把丧事做大做繁,却不知岳母是否心疼。细想岳母平凡一生,谨小慎微做人,连吃饭都不敢上正桌,每每给她夹菜,总是缩回饭碗,操着吴侬软语,反劝你:吃呢,吃呢。自己却什么也不吃。逢年过节给她买去的东西,她大半都分给了孙子、外孙,或邻居孩子。
大办丧事,也许只是为了一种弥补?但她地下有知吗,哪怕是听听那些挽歌,那些哀泣,那些低沉的吹奏。女儿显然没有思想准备,她只是哽咽着说:秋里,来看外婆时,她还能给我摘桑葚吃,没想到,转眼外婆就走了。女儿说到这里,眼泪顿时汹涌而出。

  母亲是盏油灯/那微弱的光线,曾缝补我回家的脚步/母亲是缕炊烟/那长长的牵线,一直拉动着我的思念/母亲是碗喷香的米饭/那饱满的日子,喂养了我童年的歌谣……

  这是女儿曾经写过的一首诗,她要将这首诗焚烧在岳母的坟前。她说,外婆是母亲的母亲,母亲所拥有的美德,都传之于外婆。她要感谢外婆。

  而我呢,只能给岳母倒上一杯古贝春酒。

  其实岳母不喝酒,即便是逢年过节,她最多也只是浅浅地抿一口,但这酒不一样,那是我父亲老家的酒。父亲是个南下干部,年轻时曾在鲁西南抗击日寇,对家乡人民一直有着很深的感情,然而父亲去世较早,所以我与妻子结婚二十多年,双方亲家却从未谋面。我常暗想,假若父亲健在,一定会把自己最喜欢的家乡酒奉送给自己亲家。现在父亲不在了,他的心意我还是要了的。

  喝一口吧。我在心里暗说:妈哎,那是我们山东人的一点心意,就让这酒,辣一辣我们的感情!

  那一刻,我看见笔直的香柱突然歪倒一边,靠在了一起。据老人们说,这是已故亡魂在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