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贝春集团

“集”“会”过往

2015-08-03

小时候,当地有个顺口溜是这样唱的:一、六甲马营,二、七赶旧城,三、八李家户,四、九去老城。这其中的数字表示的是阴历每月中的日期,比如“一六”便是逢每月初一、初六、十一、十六、二十一、二十六,诸如“二、七”,“三、八”,“四、九”也是依次类推;至于这顺口溜中的甲马营、旧城等地名则与其有个大型集市有关。人们熟记这些日子,是为了方便去赶这约定俗成的集会,也有老辈人以集的日子来记事,“一集五日”的记事方式,至今犹存。

邻居家二哥是个买卖人,常年一辆二八金鹿自行车,两个大竹筐车架两侧一边一个,竹筐内装满现下时兴的蔬菜,逢集必赶,每次出门前,高门大嗓隔门朝母亲便喊:“婶子,往娘家捎信儿不?”家里最困难的那段日子,便是这二哥搭建了母亲与娘家的沟通桥梁。姥姥家境还算殷实,常挂念母亲孩子多、家境差,会时不时托二哥捎些物品过来,也会叮嘱二哥让母亲把做不完的针线活捎带给她。二哥傍晚赶集回来,不进家门,隔门就喊,孩子们会风一般冲出去,看他从那大大的竹筐中变戏法般拿出姥姥捎来的东西。如今想来,那般情景甚是难忘,现在二哥沿街开了家门市,不必再赶集上店,辛劳奔波。如今母亲要购置东西,宁可绕远也要去二哥的店铺购买。

姥姥在世时,母亲总是赶上有集去看望她,顺便在集市上购置些家庭所需物品。姥姥最后那些日子,早已痴痴傻傻,但会清楚地记得母亲“几集”未曾来过。记得儿时每到那些日子,母亲会一早准备,为父亲和孩子们都换上簇新的衣裳,因集市较远,加之孩子众多,父亲会早早去邻居家借辆自行车,两人各骑一辆,前梁后架都坐满孩子。去姥姥家,需走30多里路,道路颠簸不堪,我斜坐到车前梁上,心里很是兴奋地想象着集市上美丽的花衣裳,香得流油的麻花,一路颠簸便也不觉辛苦。到集市上,下了自行车双腿往往会被硌压得发麻,站都站不住。我至今能想象那时集市的繁华,摊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集市上挤挤挨挨、密密麻麻都是人。母亲会叮嘱孩子们不能左顾右看,要紧紧抓住大人们的衣角,千万别走丢了。

如今在县城居住的人们,或许早已不记得每逢农历“二、五、八”县城在贝州市场会有大集,附近的村民大多也早已模糊了“集”的概念,这“集”终也会被这街边形形色色的门市所取代,因为时代的进步终是无法阻挡的。

没事的时候,我也会带孩子去集上逛逛,印象中的杆秤早已被电子秤所取代,竹筐、二八自行车早已被各类机动车取代,传统的吆喝声早已被喇叭取代。服装摊位早已没了生意,纷纷搬进门市,原先挂于架上的衣服,通通披在模特身上以显档次。曾经红极一时的贝州市场确实老了,便如蜷缩一隅风烛残年的老人,人们观其苍老,只能触景生情、回忆些往事罢了。

距离农历十月还有些日子,但忽然就有一个词在心底跃出:十月、十月,十月该赶会了。至于这个“会”字,大抵与以前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庙会”有关。文革时期人们推倒了林林总总的庙,却没有把这个庙会集结的日子从人们心里抹去,“会”也好“集”也罢,大抵都是众人集结的意思。众人集结,凡夫俗子便得吃喝拉撒,相应生意自然便也应运而生,或许以前庙会仅为虔诚信徒集结跪拜,到后来只为买卖流通,到现在,会也好,集也罢,便如尘埃,终将随历史远去了。

若要锁住武城的记忆,老城不可忘却,若要回味老城韵味,每年农历十月的老城会不可错过。那时候老城会可谓是盛况空前,商品贸易、戏曲杂耍、风味小吃比比皆是,那种动辄万人以上的集会今日再难见到。

以前通往老城有条柏油路,双向两车道那种,道路两旁长满了高大粗壮的杨树,杨树的荫郁会把这街道遮蔽得严严实实。父亲驾着牛车,平板车上拉着一家人。老牛车慢吞吞地走在柏油马路上,我能看到路边赶会步行的小脚老太太们,她们三五成群,提着竹篮,摇摇晃晃,她们大多只为去买些糖果子,看几段小戏。小伙子们骑着自行车,车架上带着娇羞喜悦的姑娘,那时的爱情必须矜持,赶会买件衣裳,偷偷照张相片,以会为媒,增加了解,增进感情。路上机动车很少,会偶尔驶过一辆,我和弟弟会兴奋半天。接近老城,远远便会看到古运河大堤起伏连绵的曲线,映衬着老城区鳞次栉比的楼房蔚为壮观,到这里分明感觉进城赶会的人明显多了,在当时我们的眼里,这就是城市,人烟阜盛,车流滚滚。父亲去老城酒厂买酒,会把牛车赶上高高的大堤,绕过集市赶到城南酒厂买酒。大堤内是千年不息、默默流淌的京杭运河,大堤外,这古旧的老城依旧繁荣昌盛、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买完酒后,父亲把牛车赶到城边亲戚家里,一家人便向着这壮观的老城会进发了。

来老城赶会必先去商业大楼。初进大楼时的震撼至今存留心底,只感觉大楼内富丽堂皇、人群攒动,恍惚间掏尽了心中所有能赞誉的词汇。

至今我能回忆起那皮革童鞋的味道,那或粉红、或天蓝的透亮色彩,姐妹们都瞪着期盼的眼睛,期望母亲能为自己买双漂亮的皮鞋。我能体会母亲当时贫困的窘境,清晰地记得她为一件看起来并不值钱的东西跟商贩面红耳赤地讨价还价的情景,稍大点的我们从不敢奢求母亲能给我们花钱买东西。到底是弟弟年龄较小,不大懂事,他在摊位上看上一个挖土机玩具,在当时看来,那玩具的价格并非贵得离谱,但或是早已被自己的贫穷窘样羞辱的母亲,不容分说拉着弟弟就走,惹得弟弟哇哇大哭,当集上的人纷纷投来诧异眼光的时候,兴许是恼羞成怒的母亲在弟弟稚嫩的小脸上狠狠拧了几下,弟弟的脸瞬间青肿起来,原先的哭声变成了低沉的呜咽。

把一个家庭置于时代的变迁,定是微不足道的,但一个时代之于一个人对其的理解与记忆,却是刻骨铭心的,便如这即将消失的“集”“会”,就在那一片繁华兴盛的背后,却有姐弟们对于贫穷和幸福的深刻记忆,就如父亲至今不舍丢弃的物美价廉的古贝春散酒一样,姐弟们在贫穷的锤炼中,倍加珍惜如今生活的美好。岁月如酒,便如把这过往的零零散散,片片段段,揉碎在五谷酿就的酒里,无论何时打开,酒中都会映出曾经的过往,伴着氤氲的气息,穿过鼻腔,直抵心肺。但这即将消失的“集”“会”,却在特定的时代留给我们更多美好的过往,也希望以这古贝春酒为介,记录下曾经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