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古贝春

一

春节前，学生从外地回来，到家里看望我。学生已经参加工作了，送给我两瓶酒。我一看，是古贝春。古贝春有名气啊，央视3频道里曾播放过古贝春的广告。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个酒瓶，细颈、鼓圆腹，周身中国红。学生告诉我：“这是低度酒38度。”

一提酒，我就头晕。小时候，爹说老爷们儿得会喝酒，叫我尝一口，当时辣得我直咳嗽，从此不再沾酒。小年那天，爹从乡下来，到我这儿过年。年三十，吃年夜饭时，我摆出了哈尔滨红酒和青岛啤酒，爹咂了一口啤酒，问我：“有白酒吗？”我说：“有，可我怕你喝了伤身。”爹说：“拿来我看看……”我忙把古贝春献出来，爹说：“这是低度酒，喝了不上头。”我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爹说：“有一次随礼，我喝过。味道很纯。”爹开了酒瓶，一股香气扑鼻。爹倒了一杯，说：“你也来尝尝。”我摇头：“你自己来吧！”爹啜了一小口：“好久没有喝到这么好的白酒了，真香！”爹闭上眼睛，把酒杯放在鼻前移动，抽了抽鼻子。我看爹陶醉的样子，觉得好奇，也把酒杯端过来，轻轻地呷了一点，咂咂舌头，没有尝到辣的滋味，又来了一小口，这时感觉到了，落喉不辣，还有点甜，我没有咳嗽。这令我惊奇。没有刺激我剧烈咳嗽，这是好酒。我又呡了一口。爹说：“你愿意喝，就来一杯。”说着爹给我倒了半杯，说：“你就喝这些吧！”爹喝完一杯酒之后，就收拾了酒瓶。我说：“爹，你愿意喝就喝吧！这大过年的。”爹说：“美酒不可多用，留着以后喝。”我说：“还有一瓶。”爹说：“你留着招待客人吧！”我说：“不用，没有了再买。街上有的是白酒。”爹说：“我喝了一辈子白酒，这么好喝的酒还真不多，喝了不上头……”爹摸着头乐了。这时我才感觉晕乎乎的，脸开始发热，敢情这酒是后反劲。喝时不辣，喝完了给力。

春节里，在饭桌上，每天晚上吃饭，爹主动拿出酒瓶，倒上古贝春，只是半杯。也不给我倒，我也不喝了，既然爹这么喜欢，让他老人家独自品尝吧！不过，我还真的是头一次喝到这低度酒。喝了一周，爹才把这瓶酒喝完。爹要回乡下，我把那瓶古贝春给他带上，爹没有拒绝。我说：“你要喜欢喝这低度酒，喝完了，我再给你买。”爹笑着说：“这就够了，这就够了。”

二

春节过后，老婆把破烂收拾在一起，叫我卖了。我在清理破烂时，发现古贝春酒瓶在众多瓶子里，是那么耀眼，红彤彤的，像一团火。我立刻激动了，想到学生的面孔，想到爹的兴奋，我拣了出来。想到酒味，我打开盖儿，把酒瓶倒过来，瓶底朝天，一滴酒也没有了。爹喝得真干净。我把酒瓶摆在饭桌上，再远观，我突然有了发现，这个瓶子完全可以作为一件工艺品，摆放在客厅里。在客厅里有一副书架，上面摆设各种小物件，我想，把这酒瓶放在横格上，也是不错的。书架上有盆景，在架顶还有吊兰，这只酒瓶在其中真的很高雅，有点“万绿丛中一点红”的感觉。

我对自己的灵感很满意。老婆下班回来，我问：“你看客厅有什么变化？”老婆扫了一眼，一下子就发现了，说：“古贝春空酒瓶摆在那儿，很合适的。”我自豪地说：“你看，我很聪明吧。”老婆说：“你这是废物利用，是很聪明，可有比你更聪明的……”我问：“谁呀？”老婆说：“酒家呗，不仅酒好喝，这包装也艺术……”我想要是酒家把包装都做成这样，酒瓶和包装盒可以作为工艺品，那该多好啊！在包装盒上再印上温馨提示：各位消费者，包装盒和酒瓶可以收藏，可作为室内装饰品。

闲暇之余，我坐在客厅里，欣赏古贝春酒瓶，于是想起学生的面孔，想到爹的兴奋，想到酒的滋润味道……我沉浸在回忆的幸福之中。

同事来了，看到书架上那瓶古贝春，问：“哪来的？”我说：“是学生送的。”他过去拿起酒瓶，问：“没喝呀？”我笑着说：“那是空瓶子。”同事笑了，掂量几下：“空瓶子能有这么重啊？”我说：“那真是空瓶子。”同事说：“既然是空瓶子，摆在这儿做什么？这不是撩人吗？”我说：“摆在那儿好看。这是中国红。”同事听我这么一说，连连夸口：“是啊是啊，红得动人。”

有一次，我们三口人出门，到晚上才回来。一到家，门开着，我们大惊失色，进屋一看，坏了，家里遭盗了。老婆马上要报警，我安慰老婆说：“先看看丢什么东西了？”老婆跑到卧室，直奔摆在角柜上的花瓶，抱起来一倒，哗啦，项链戒指等东西出来了，老婆高兴地说：“小偷没发现。”我说：“看看丢没丢别的？小偷可是不空手的。”老婆清点衣物，一件不缺。孩子在客厅里嚷：“我的钱丢了？” 我到客厅里环视，一切井然，没有翻动的痕迹。孩子哭了：“我攒的钱丢了？”我问：“你放在哪儿了？”孩子说：“在酒瓶里。”我问：“哪一个酒瓶？”孩子回答：“就你摆在书架上的那个古贝春酒瓶。”我看到书架上的空洞，连忙问老婆：“你动过古贝春酒瓶了吗？”老婆说：“没有。”我敢肯定这酒瓶被小偷偷走了。孩子说：“我存在酒瓶里的钱没了，爷爷给我的压岁钱，还有平时攒的硬币……一共123.45元。”我生气地说：“你放哪儿不好，你放那儿。”孩子抽噎地说：“放在……酒瓶……里，妈妈翻……翻不到。过去爷爷给……给的压岁钱……都翻走了。”我说：“你不要哭了，财去人安乐。”老婆检查完了，向我汇报，最后确定就丢了古贝春酒瓶。我也不报警了。小偷是撬门进来的，从此换上暗锁。

我跟老婆说：“这个小偷真傻，拿什么东西不好，偏要带走空酒瓶子？”

老婆说：“这个小偷准保喜欢喝酒，或者说小偷知道古贝春白酒值钱。”

我恨恨地说：“这小偷也许看过央视广告，知道古贝春是名酒，可那是空瓶子，他怎么没有感觉到呢？”

老婆说：“心慌，没时间感觉。”

我说：“打开盖儿，喝一口就知道了。”

“他哪有你聪明。”老婆感叹地说，“好在牺牲了古贝春，要不小偷不会甘心空手走的……”

孩子过来说：“我也有损失……”

老婆说：“破财免灾。”

我说：“损失爸给你补上。那空洞怎么办？”

老婆说：“买一瓶古贝春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