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9-01
提起武城,立刻就想到两个关键词:玻璃钢和古贝春。前些天,我接到通知,要组织几个文友去古贝春集团采风,心里立刻产生了要喝酒的冲动,味蕾悄绽,漾了许多向往。一上车,大家便豪言壮语,去酒厂,不喝酒咱去干什么啊?你想,三五文朋诗友把酒言欢,陶然忘机,酒酣耳热,岂不快哉?
倒是遇到了喜事,则喜欢捻个小杯,独自喝点,上邀明月,对着菊花,越喝心里越快意,越滋润。
酒这东西最奇特,五谷的精华,却寓借了水的躯壳,大口小口喝进胃里,却又不管那胃渴了还有饿了的事,它只管心情。我一直赞同古人的那句诗:“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既然举杯不能根除愁绪,那就干脆不喝,遇到什么不痛快的事,过不去的坎,甚至受了什么老大的心灵伤害,从来不喝酒不吸烟,就算大学里失恋,也不喝酒,滴酒不喝,怕喝多了,出更大的丑;倒是遇上喜事高兴了,真可以捻个小杯喝点,越喝越高兴,酒醒了更高兴。
历史上,不同之人喝不同之酒,多有不同之况味,不同之心境。就拿喝酒用的动作来看吧,“酒”字前的动词就五花八门,有喝,有抿,有呷,有品,有把,有尝……
此外,我还见过两个不甚准确的动词,一个是“扪”,这个还真拿不准喝酒人的心情,我妄度,“扪”乃“按”也,词语上有“扪心”之说,意为摸摸胸口,表示反省。似乎从感情上不算多么愉快的事。“扪酒”,还容易跟“闷酒”相混,我觉得不好。但是,在浙江省就有一家扪一口酒业有限公司,在中国红色圣地浙江嘉兴南湖新区,是2009年12月成立的,属一家专业从事小瓶装白酒经营销售的企业。据说经营还不错,位于嘉兴和浙江有较高知名度。只是这“扪”字,总让人感觉用得有些别扭。也许南北方语言差异的缘故罢。而在我们当地,还有一个动词,叫“走”,多写作“走一个”,是发小、朋友、哥们间惯用的说法,是不必废话不需理由不拘泥多少的酒辞,是地摊、酒馆、家里、驾驶室里常听的调调儿。就凭一个“走”字,就让人感觉快乐在流动,舒爽在弥漫。
其实,“走”字中动作的成分居多,在我们齐河县还有一个字,不仅有动作,还有声音,叫“啁”,“啁一口”。“啁”必须用小盅,双唇衔住酒盅下沿,抿着,舌尖抵在盅沿上,漏一条缝给酒,然后口腔用力,吸酒从舌、盅、唇的缝里进去,便会传出这“啁”的声音,这个声音我们非常熟悉,就是词语中说的“啁啾”,鸟叫的声音。林逋有“乳雀啁啾日气浓”的句子,看来发出这啁啾之声的是乳雀。初夏时节,繁枝密叶间,小小乳雀望日影而鸣叫,啁啾啁啾,格外欢快。
可见,这“啁”字倒更符合酒的精神,不在物质,而在精神。啁啾啁啾!
这次去古贝春集团,在我们那一桌陪餐的是公司负责文化宣传的李宽云先生。这先生大约50多岁的样子,不仅文章写得好,而且还幽默,智慧,开口就能爆个段子出来。尤其是能喝酒。越喝越幽默,越喝越有才。他把“啁”这个动作发挥得很恰切,很能提高酒场温度。只见他用兰花指的样子,捏起小酒盅,备好刚才说的“啁”的动作要领,欲喝未喝时,还不忘卖个关子:“下面我来个豪放式喝法。”随后,“啁”一声,琼浆入口,引来周围一阵喝彩。第二杯,“我来个婉转式喝法”,就是改变刚才的“一气啁”,而是分解成几次,“啁”一下,停顿一下。“啁啾”之声,又清又亮,透着那喜人的脆。他这样喝,大伙就都跟着模仿,满桌之上,遍是啁啾之声。“喝酒,就得这个喝法!”快意事,就做出快意来。
然而,我想喝酒之乐,分为两层,一层是较基层的心情愉悦,如醉后大笑,大侃,心情绝对的爽朗;再深一层就是精神上的彻底忘我,从而到达哲学层面的遗世独立、超脱旷达,进入一种思接千载、神游万里的化境。其实在中国历史上,因醉酒而获得艺术的自由状态,是古老中国的艺术家解脱束缚获得艺术创造力的重要途径。“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杜甫《饮中八仙歌》)“醉里从为客,诗成觉有神。”(杜甫《独酌成诗》)“俯仰各有态,得酒诗自成。”(苏轼《和陶渊明〈饮酒〉》)“一杯未尽诗已成,涌诗向天天亦惊。”(杨万里《重九后二月登万花川谷月下传觞》)。南宋政治诗人张元年说:“雨后飞花知底数,醉来赢得自由身。”酒醉而成传世诗作,这样的例子在中国诗史中俯拾皆是。不仅为诗如是,在绘画和中国文化特有的艺术书法中,酒神的精灵更是活泼万端。“书圣”王羲之醉时挥毫而作《兰亭序》,“遒媚劲健,绝代所无”,而至酒醒时“更书数十本,终不能及之”。李白写醉僧怀素:“吾师醉后依胡床,须臾扫尽数千张。飘飞骤雨惊飒飒,落花飞雪何茫茫。”怀素酒醉泼墨,方留其神鬼皆惊的《自叙帖》。草圣张旭“每大醉,呼叫狂走,乃下笔”,于是有其“挥毫落纸如云烟”的《古诗四帖》。
在古贝春喝酒的空档,德州市作协主席邢庆杰先生提议大家要写散文诗歌出来,他离座后,立刻就有位诗友当场咏了一首出来,和了节拍,脸上漾了些酒意和诗意出来,令人陶然。无意中,我倒忽然想起这样的句子:喝古贝春酒,过快意人生。愿人生多快意!